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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之朝花夕拾——写给三哥的信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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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青  《澳洲汽车杂志/Auto Weekly Magazine

三哥2017

三哥,眨眼的功夫又一年了,又是你的生辰,好快。你能想象吗?当年那个拖着两行清鼻涕成天介屁颠屁颠儿追着你踢球的小男孩如今已40岁了。照旧,今儿我什么也不干,就在这儿陪你说话。

你知道吗?如今早就没人写信了,那种薄薄的绿色方格信纸可能只有在邮政博物馆和家中存留的泛着微黄的老信中才会见到。不仅信没有了,现在的年轻人连汉字也快不会写了,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写几个字歪歪扭扭跟咱小时候画的蝌蚪差不多,甭提多难看了。这是怎么了?你问我?我真说不出。我也不明白这是这么了,世道变了,人也都变了。情分淡了,没有了,你好我好装个孙子能不坑你蒙你就算不错了。所以我说啊,三哥,你走的太早了,可有时想想,也许你是幸运的,因为在我此刻定格脑海的记忆中,当年咱们那段日子是最好的,无忧无虑,那会儿的天多敞亮吶!哪像现在,灰灰的看不见半点蓝。记得吗,小时候从城里咱们那能一眼看见西山清晰的轮廓,可如今呢?跟香山站着恨不得都找不着西山在哪儿。

对了,自打上回我潦潦草草只言片语给你写了那封信,三转两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转到李建秀那儿去了,你别不信,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互联网,她在美国看到以后通过马大妈联系到了我,上次回国在北京见到了。说实话,三哥,我不想跟你说,见了面我是真认不出来了,当年那个二八妙龄永远活蹦乱跳甩着马尾的姑娘。。。不见了。咳,甭说她了,我都有白头发了。所以,三哥,说来说去你是最幸运的,在你的世界里,眼前永远会是那个18岁的秀儿,永远是那些放了学扔了书包踢球的下午,还有老北京大杂院儿邻里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温情,那样的日子,于我,于李建秀,于每个人,都已经好远好远了。

起初我没敢跟她直接提你,就是家长里短那点不咸不淡的寒暄,因为我跟她不熟,那会儿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被俯视的小孩子。后来她说看了我写的东西。。。一句话没完就低下头哭了。这么多年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本来还想安慰两句,可刚要开口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话就怎么也出不来。我只好扭过头,深深缓了口气,然后跟她说别的。

上次不是跟你说她很早就跟一个中科院的博士去美国了吗,就这样一直生活到现在。她丈夫现在在多伦多大学做教授,她和孩子在加州。你知道吗,她儿子都18了,上大学了。18,又是18,那年你也18,一个那样鲜活阳光的生命就那样那样地定格在北京初夏的那个夜晚。

钟鼓楼 1

三哥,其实每次给你写信我都想多跟你说说后来的新鲜事,或者是那会儿咱那些快乐的旧时光,可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难过。。。我记得一年前还时不时跟你逗个乐骂个街,本来今天也想,可怎么也说不出,眼里一阵阵的,好酸,只要一闭上,泪珠就成串地往下淌,止也止不住。透着眼前迷蒙的微光,就看见那会儿你把我轰走后一个人偷偷摸摸躲在咱胡同口丁字路旁那颗老树后跟做贼一样候着李建秀丰腴青春的身影由远而近飘然而至,然后那样踌躇着矛盾着眼看她快进她家院门了才飞也似地追过去叫住人家,等她回过头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你,你却又不知道看着哪儿反正是没看着她地说些不着调的甲乙丙丁,逗得她噗嗤一笑然后转身回家。当你每每完成上述这一套例行动作并得到你想要的李建秀的例行回应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头继续带着我踢球,一直到天黑。。。三哥啊,那时的恋爱,多美啊,那是我们珍藏于心永志不忘的无价宝。你不知道现在。。。男的就是到处操逼,女的也不闲着,偷起汉子一点儿不含糊。殊不知他们错过了男女之间其实最美最真最干净最应该珍惜最值得回味的那部分千金不换的好东西,现在的人啊,看着一个个都机灵着呢,可想想,也不知是假聪明还是真傻。你看,一提起如今这帮孙子,我就忍不住骂脏话。不说他们丫的了,没劲!

儿子上大学不住家里了,丈夫在多伦多,李建秀闲下来没什么事儿就经常回国陪陪她父母。那天说起你,三言两语没几句话,我们好像灵犀相通地不想往下说,然后就聊聊我在澳洲的日子她在美国的日子,这样能轻松点。到最后,她说她要去看看马大妈。本来我想陪她一起,后来觉得不行,这要去了得哭成一片,我受不了。我就说我很快要走就不陪你了。

今年是2017,三哥,你走快30年了。如果你还在,也是一奔五的老炮儿了,如果后来李建秀跟了你,你们的孩子现在也该上大学了。也许你们没能在一起,到了今天,早把对方忘了。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像儿时那样聚在一起踢踢球,或许我们都踢不动了,那就经常聚聚,聊聊天,聊球儿,聊女人,可能还会有些家长里短是是非非,会吗?咱俩会变得那么琐碎那么世故吗?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跟碎嘴娘们儿似的,不好。

我估计十之八九毕了业你就奔美国了,没准儿李建秀跟你一起,多好。也许有朝一日我也继续像小时候那样屁颠屁颠儿追随着你,在美国,接着踢球接着追女孩子。估计你是没戏了,你们家秀儿应该看你看得挺紧的。那时候估计我还素着,你就看我一人折腾吧!

你不知道,国外到处是绿油油大片大片的草坪,一人没有,可劲儿踢吧。等咱老了,看着咱们的孩子踢。。。

对了,上次应该跟你说过,我现在整天玩儿车。记得吗?小时候胡同口那辆经常不上锁开着窗的212,咱老钻进去摆弄这摆弄那儿,那会儿我总问你,为什么这车有三个档把啊?现在才知道当时你煞有介事给我讲的那些令我觉得大长见识的种种皆属瞎掰,哈哈!搁现在,你可能想象不出来,兄弟我整天也模仿着你当年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给人指点有关车的种种迷津,有些人很虔诚很虚心甚至有几分迷信邵青我这个名字,每每看着那些毕恭毕敬的字里行间或是虚怀若谷的一张张表情我就忍不住要笑,但还是得事儿逼事儿地端着专家的架子一本正经给他们丫授业解惑,甭提多逗了。有些人不懂装懂班门弄斧还试图跟我整个幺蛾子什么的,傻逼极了。总之什么人都有挺好玩儿的。

我是不是太狂了?不过三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什么事儿,要么不做,一旦招呼起来绝对差不了,打小儿就这路子,对吧?他们丫不了解我,我也懒得搭理这帮孙子,净是些傻逼,没治。

人这一辈子,知心的人,有那么三两个,够了。高山流水咱不敢说,但彼此间的那份默契,三哥,咱哥儿俩绝对不缺。

上次临走的时候,我给李建秀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我这就回悉尼了让她保重。她说她去看过马大妈,走前还想去看看你,我怕她难过就说你别去了,有这份心三哥一定会高兴的。

三哥,其实我知道,我想说的,你都明白。在那边踏踏实实等着兄弟,有一天我也会过去,到时候咱有的是时间,可劲儿折腾。

 

邵青写于2017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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